柳橙海岸記事

Prelude

「我不要去旅行!我要睡在我們家!」

出發前一天，我忙著打包行李，Rita竟鬧起脾氣來，吵著不要去旅行。怎麼會這樣呢?前幾天都還一直很興奮要去旅行的呀!

「Rita，妳看，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Aunt Beba家的葡萄園!」我打開Frey Vineyards的網站。

「妳可以在那裡跑來跑去，妳看，還有這麼多漂亮的花!還有牛，還有鳥…」

「真的嗎?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嗎!好漂亮唷!」

「要不要去?」

「要!」

總算等到Rita四歲了，今年暑假第一次安排了一家三口的五天公路之旅!去那裡呢?平常不喝酒的我們，竟然從南加一路開到北加紅木谷的Frey Vineyards (舊金山北邊約二個半小時車程)，為什麼呢?因為葡萄園的主人是老公的大姑姑Aunt Beba。

Aunt Beba & the Frey Family



Aunt Beba已經85歲了，我在四年前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對這位活力充沛的老太太留下深刻的印象，再次見到她，依舊神采奕奕，她可真是女中豪傑，在紐約布魯克林長大，1950年代就成為醫生，與同樣在布魯克林長大的醫生丈夫Paul Sr. Frey，因為共同熱愛鄉村生活，1960年在加州紅木谷買下了100英畝的土地(在美國西部稱為Ranch)作為他們的家園。

在這裡他們生養了12名子女，現在她已有30名孫子，曾孫也有二個了!曾有人問她：“Are you Catholics?”(你們是天主教徒嗎?) 她笑答：“Ｗe are careless.”(我們只是不小心而已)

她說如果是住在都市，她不可能生那麼多小孩，但住在Ranch，她只要把小孩丟在外面隨他們玩就可以了。我回想自己小時候在鄉下長大的日子，也確實如此，大人真的不需要管小孩，我們自己就可以找樂子了。所以我只要有機會，都喜歡帶Rita往鄉間或自然的環境跑，而她也總能樂在其中。

Big House



Aunt Beba自己住在「大房子」(Big House)裡，這是Frey家族的老房子，他們把榖倉改建成一個舒適的「家」，她的孩子多已各自成家另立門戶(許多散住在ranch的其他角落)，昔日孩子們的房間現在都空下來了。

「但感恩節或聖誕節時，裡裡外外擠滿了子孫，連站的地方都不夠呢!」Aunt Beba顯然很得意子孫滿堂的感覺!



「Oso是我的第九個兒子」她笑著說。Oso這隻可愛的小狗總是常伴她左右，Rita也好喜歡他。

多年前她接受強尼卡森(Johnny Carson)的今夜秀訪問時提到：“We turned a barn into a house.”(我們把穀倉變成房子。)強尼卡森回答：“Most families turned a house into a barn.”(大部分的家庭把房子變成穀倉)



「這些椅子是自己做的嗎?」我指著大房子裡面獨特造型的椅子問道。

「是呀!你們今天晚上睡的床也是自己做的。」

大房子裡裡外外的桌椅等各式傢俱幾乎都是自己做的，經過歲月的雕琢，有著古樸的風味。我特別愛各式各樣的木頭椅子，好質樸好舒服，坐在上面就不想起來了!牆上還掛了許多油畫，也是她的孩子的作品! 看來Frey家族不但精於農耕與釀酒，還有很多業餘藝術家呢!

Vineyards

隨著子女的成長，Frey家族開始在ranch裡種植葡萄賣給附近的酒莊釀酒，卻發現其他酒莊用他們的葡萄釀出來的酒竟得獎了，才知道自家的葡萄有多棒!於是在1980年創立Frey Vineyards自己釀酒。家族的許多成員各自分工，事業越來越大，現在的葡萄園已經擴大了好多倍。

我們在傍晚時分到達葡萄園，當John和Aunt Beba聊天的時候，Rita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去葡萄園探索，於是我們沿著其中一片葡萄園走去，靠近看才發現葡萄藤上掛滿了綠色的小葡萄。



「Rita，妳看這些葡萄像不像一串串的小珍珠?」

「真的耶!好像唷!」Rita忍不住採下幾顆小葡萄。

「好酸唷!」我明知小葡萄會很酸，還是忍不住試試有多酸!

「妳要不要試試?」Rita搖搖頭。

排排葡萄藤之間還種有蔬菜等其他作物，葡萄園的邊界還有梨子等果樹。Aunt Beba隨我們亂逛，如果不是自家的葡萄園，那有這分隨意?

「Aunt Beba，什麼時候採收葡萄呀?」

「九月!」Aunt Beba回答。「將近葡萄成熟季節，每天都有人測量葡萄的甜度，一旦達到標準，採收的季節就正式開始，有時候好幾片葡萄園一起熟成，忙到半夜都還不得閒。收成的季節真的很有意思!下次在收成的時候來，我們會分配工作給你們的。」

「好呀!」我想像著這些小葡萄長大成熟的樣子，好想親眼看看呢!

「這兩天，我都沒看到為葡萄澆水，不用灌溉嗎?」我好奇地問。

「葡萄是不需要澆水的，都是靠天然的雨水。在結果的季節，如果下雨反而會影響其甜度，妳看它們的葉子看起來好有精神，可見葡萄根深植地下有多深!」

「葡萄藤可活多久?」我好奇的再問。

「可以活好幾十年呢!有些歷史悠久的葡萄園可有上百年的葡萄藤呢! 」



其實一路沿101公路開來，兩旁已看了不少葡萄園，但從公路出口開下來，穿梭在鄉間小路上到達目的地後，覺得這一路的長途跋涉都是值得的，因為這裡的氛圍寧靜悠閒，真正處在其中與在公路上飛逝而過的葡萄園感覺完全不同。在那兩天，我們逛了好多次葡萄園，每次Rita都不想離開，如果回到室內，她總想把我們往外拉，可見葡萄園的魅力有多大!

Frey Wine



不得不佩服Frey Family的遠見，從一開始就採有機釀酒，不添加亞硫酸鹽(Sulfites)，成為美國第一家有機葡萄酒莊，後來更進一步釀造「Biodynamic Wine」成為美國第一家經認證的Biodynamic Wine。

我到底在說什麼呀?原先我也搞不清楚，只好Google研究一下：

1.有機食品簡單說就是天然的啦!農作物在種植過程不使用化學物質，本身沒經過基因改造，加工過程沒有使用化學添加物。

2.亞硫酸鹽(Sulfites)是什麼呢?其實就是一種防腐劑啦 (雖然它是合法的食品添加物) !它被運用於紅酒等水果酒的製造中，也可在蜜餞、水果乾、金針、冷凍蝦貝中發現，亞硫酸鹽可能誘發氣喘、頭痛等症狀，美國已禁止在新鮮蔬果中添加亞硫酸鹽。所以如果有人喝了紅酒就頭痛，試試不添加亞硫酸鹽的紅酒吧!根據美國有機紅酒的標準，即使是用有機裁培的葡萄做的葡萄酒，只要添加亞硫酸鹽就不能標示為有機紅酒，只能標示為採用有機葡萄製的紅酒。附帶說明一下，製酒的過程中也會自然產生亞硫酸鹽，但含量是很低的。

3. Biodynamic農法是由奧地利的哲學家Rudolf Steiner創立的一種農法(Biodynamic簡稱BD，譯成生命動力、生物動力、自然活力等)，此農法主張把動植物、生態環境、地球運行與星辰變化，視為一個活的有機體，倡導不污染環境，回歸自然、恢復土壤活力的一種有機農法。這太玄了吧! 我也覺得很難懂，聽起來就是BD比一般有機農法又更嚴格，更難拿認證就是了啦!但當我知道這是Rudolf Steiner創立的時，只有一聲「哇」! 他可也是華德福教育的創辦人呀! 如果更深入了解Rudolf Steiner其人其事，就一點也不意外了。

說到這裡有沒有一點頭痛呢?反正我不是葡萄酒專家，我們來酒莊主要也不是為了品酒，我們的重點是探親兼體驗葡萄園的農村生活。而在那兩天，我們甚至一滴酒也沒喝。有沒有搞錯?身在酒莊，我們有機會參觀製酒的設備，甚至到外人無法到訪的倉庫，我們卻沒品酒! 真的是這樣，早說過我們平常不喝酒的嘛!

那Frey Wine到底滋味如何?網站上一堆得獎記錄，鐵定是有口碑的啦!而且有機的酒，品質掛保證。和Aunt Beba的聊天中，我們了解，如果品質不到標準的成品，他們是不會掛上Frey Vineyards的標籤出售的，所以要維持一定的品牌信譽，可是要很多用心呢!

熱情的Aunt Beba在我們離去時，還是送了一些酒當伴手禮，後來找機會開了一瓶紅酒嚐鮮，我不是品酒專家，沒辦法用專業術語，只能告訴你我覺得很順口很好喝啦!

Vegetable Gardens



第一天晚餐後，天色仍未暗，Rita又拉著我去外面散步。剛好碰到Mathew (Aunt Beba的其中一個兒子) 在菜園，他正準備採些青菜做沙拉當晚餐，於是他一一地介紹菜園裡有那些菜，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紅蘿蔔的花呢!我也第一次看到啤酒花(Hops)，他說日本人很喜歡用這個泡茶喝，摘下來一聞，好清香呢!




Hops


這個菜園不是整整齊齊排排種的種植方式，而是豆子纏繞在玉米上，蕃茄高爬在中間，低矮的葉菜類在兩旁……各種蔬菜混合生長，看似雜亂卻是生機盎然。Mathew還當場用樹枝做了一個勾子，採了紅紅的桃子給我們。逛完菜園，天色已暗，Mathew指向天邊，我們抬頭一望，一輪明月升起，原來今夜是滿月呢!

採完青菜，Mathew準備回家了，Rita卻跟著他爬上階梯，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叫她回來， Mathew說沒關係，於是我們跟著他進屋內，一下子三隻小狗跑出來迎接，把Rita嚇一跳。屋內前半部是老房子，後半部是他新蓋的部分，他說還沒完工，慢慢來吧!我則訝異於他自己蓋成那麼大間的房子，後來我才了解他是Frey Vineyards的工程師。他隨手拿起小提琴就拉了一段給我們聽，真是多才多藝呀!最後他讓三隻小狗表演了跳圈圈和後腳站立後，Rita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Herb Gardens



這一年我愛上了香草植物，在自家院子種了幾棵，Rita總愛採幾片葉子聞著其中的香味。當我們發現在Frey Vineyards有著一大片的香草花園時，真是太開心了。Rita主動地與正在澆水的女士攀談，才知道Marie女士可是香草專家，Rita告訴她我們家種的香草名稱，Marie說這裡也有，她一面領著我們找我們認識的香草，一面介紹了好多我們都沒見過的香草，我們邊摘邊聞，還試吃了一些香草與香花，享受了一埸嗅覺與味覺的盛宴! 隔天我們要離去時，Rita又逛了一次香草花園，她還能記得許多我們前一天採摘過的香草，有些名字我都記不起來了呢!



Pond

在Frey Vineyards的第二天午後，我們換了泳衣，Aunt Beba帶我們來到了另一片葡萄園裡的池塘。

池塘的主要功能是在冬天溫度太低時，抽水灑在葡萄藤上，水在葡萄藤表面結成冰形成保護膜，冰裡的葡萄藤反而不會凍死。到了夏天，池塘就成了消暑的好地方。



可惜沒帶相機去我們戲水的池塘，這是另一個池塘

我們到達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綠綠的葡萄園包圍著平靜的池水，在這個萬里無雲的午後，顯得更為寧靜。Aunt Beba說平常這裡總是好多人來戲水，但這個週末正好是秋收前大家相約去海邊露營的日子，所以沒有人來。這樣也好，第一次到訪的我們一時也記不得那麼多堂兄弟姪子姪孫的名字，反而可以好好享受這個寧靜閒適的午後。

池塘的水冰冰涼涼，葡萄園的池塘底是沙質的，像踩在沙灘一樣，與踩在台灣水稻田的池塘底的爛泥巴上的感覺完全不同。Rita第一次在池塘戲水，讓她想起她的童書「請問一下，踩得到底嗎?」彷彿我們也和書中的小貓小狗來到山裡的游泳池。她一邊玩水，一邊問著：「踩得到底嗎? 踩得到底嗎?」

Aunt Beba本來坐在岸上與我們聊天，但她看著清涼的池水，忍不住慢慢地移到水邊的椅子來，我原以為她只想要泡泡腳，沒想到她穿著便服就整個人下到池子裡游起泳來!看得我們都傻眼了，望著她輕鬆自在的表情，我更佩服她了!Rita回到家後都還不斷地提起Aunt Beba游泳好厲害!

就這樣我們度過了一個涼快舒適的午後，晚上幫Rita洗澡時，卻發現她身上多了好多紅紅的包，什麼蟲鑽到她衣服裡面亂叮?第二天她才喊好癢，仔細一數，竟有十幾個包，到底是什麼蟲幹的好事?媽咪真是心疼呀!

Redwood Grove

Aunt Beba提到Ranch裡也有紅木林，在一個他們稱之為Wedding Grove的地方，Frey家族許多子孫就在那裡舉行婚禮。在紅木林裡舉行婚禮~~聽起來好浪漫呀!我們非得去看看不可。於是開著顛簸的山路上山，來到一片紅木林，第一次見到紅木，真的好高呀!

這裡就是Wedding Grove 怎麼Rita從後面跳出來了呢?

Rita一到樹林，就撿起一段比她身長好幾倍的紅木斷木拖著走，在我們離去時還想帶走，可是車子怎麼載得下呀?拗不過她，撿了一斷更短的斷木丟近行李箱，她還意猶未盡地撿了兩根樹枝一起丟進去，於是紅木也成了我們帶回來的紀念品之一。



Finale


從紅木林回到大房子要下車時，我向Rita提到明天就要回家了，她露出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說：「不是五天嗎?」

「是五天的旅行呀!可是Ａunt Beba家離我們家太遠了，要開兩天才能到，所以我們只能待兩個晚上，明天我們還要再開兩天才能回到家。」

我試著向Rita解釋，但她的小腦袋瓜顯然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她還沒玩過癮，怎麼就要回家了？

要離開的那天早上，Rita竟不肯起床，直嚷著：「我腳好酸！我爬不起來。妳又抱不動我，怎麼辦？」

我知道這是她不想離開的藉口，只能安慰著她，明年我們還可以再來玩。她還是好傷心，後來竟哭了起來。想不到她竟然這麼喜歡這裡，弄得我也不知所措。

「我們沒有要馬上離開啦！我們再去外面散步好不好？」我想先轉移她的注意力。

「好啦！」她總算慢慢安靜下來。

我們在菜園和香草園晃了一圈，Rita與自然聯結後，總算回復平衡！回到大房子簡單地吃過早餐後，行李都已經裝上車，還有長長的路要趕，不得不說再見了，我也覺得很捨不得離開！

在Frey Vineyards待了將近兩天，回到家以來，Rita不時提到Aunt Beba家如何如何，看來這次的葡萄園之旅對Rita而言真是回味無窮，而我自己也十分享受這一次的體驗，我們都期待著下一次的再訪。






Frey Biodynamic® Wine Making